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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1年5月12日

不足的零錢,生繭的心


早上的麵包店,安靜、擁擠。趕著上班的人們,都一肚子「鬼叫你窮」的怨氣,那氣氛與磁場,散發在空氣中,剛消失了,再又補充了。它迫令著店員,以神速把麵包包好再找贖,機械式地說著「早安」、「多謝」、「下一位」。


這樣的節奏,被一位顧客打破了。


我排在隊伍中,還有三位就到我付款了。聽著耳機、睡眼惺忪、腦海空白,忽然感受到空氣發生了微妙的變化。


「唔夠呀!」其中一位負責收錢的店員小姐,用帶著一點不耐煩的語調說。那聲量,令戴著耳機的我也聽到了。我定神向前看,原來正在付款的是一位老婆婆,她把零錢──是真正的零錢,上面包含著不少的毫子──都放在桌上,讓店員細數。


聽到了那句「唔夠」後,她似是不相信般要自己再數一下。微抖的身體,配合著緩慢地彎腰的動作,時間彷被定格了。


「唔洗數啦!都話唔夠。」另一位店員小姐再說一次。


老婆婆輕輕地「哦」了一聲,盡她努力地以「最快的速度」收起桌上的零錢,並示意要把貨品放回架上。那年輕的小姐,以同樣的語氣說:「唔洗啦!我地會擺架啦。」然後,老婆婆轉身離去。


雖說她破壞了店員所苦心經營的節奏,但那也只不過是半分鐘也不到的光景,快得令聽著耳機、睡眼惺忪、腦海空白的我沒來得及除下耳機、張開雙眼、腦筋清醒地作出反應。到看著她轉身離去的背影,心突然抽了一下想說:「才多少錢?我替她付!」可惜,這句話只在我喉頭不上不下的藏著,因為說出來的最佳時機已過去了。


到我能走近櫃檯時,瞄了一下那份被遺棄的早餐,那是一片瑞士捲。那小小的東西才不過幾塊錢,當時桌上都已經差不多夠數了,何以店員小姐們及在後面排著隊男士,不替她湊一湊?為什麼我來不及衝前去替她湊一湊?如果我是緊接著的那一個,我一定來得及反應過來,那就不用令她的零錢及尊嚴,都散滿一桌了。


唉,人要種下多少的恩,才能得到多少的果?


在事情之後,每天早上我經過那間西餅店的時候,總忍不住回憶起那個背影。我問了自己很多問題:如果她是大陸人,我還一樣會如此在意嗎?如果她是領著綜緩在香港白吃白喝的大陸人,我會否摻一腳順手把那不應有的尊嚴再掃一掃?如果,我的正義與同情帶著條件,我又是否有資格去批判他人?


我還是在替自己說詞:於這個城市過活,就得讓自己的心生繭──這是那位年輕的店員小姐告訴我的。我居然還以九百一十七字把這件事記載下來,作為城市人,我大概是失格了吧,卻又未致於能付出無條件的「義」,因為同情的心,在被洗磨過以後,跟那堆企圖以毫子湊數的零錢一樣,怎數都還是不夠。最後,只能兩面不是人地一直反思。


6 則留言:

  1. 連鎖式經營的店舖,一切彷彿都有規有矩,唯獨是欠缺那份人情味,那份同情心,我成長的上世紀七十年代,那時的麵包店,一袋袋的麵包皮,老闆不會收錢,老弱婦孺賣不起昂貴的方包,倒可以食麵包皮充飢,老闆不會看不起人,香港人的人情味、同情心被大財團給磨滅了。
    [版主回覆05/13/2011 17:25:00]在那間餅店前少許,本來是有一間非連鎖式的茶餐廳,其外會賣著麵包。每天都人滿,每天都要排隊來買麵包,卻,還是在上兩周結業了。個人營運的店子,都生存不了。其實就是因為它倒了,把人流都推向那間連鎖餅店,令店員小姐工作量大增,就在她面對著工作壓力的同時,來了一位打擾她工作流程的顧客,就變成這樣子了。
    我行文中一直嘗試不要對那位年輕店員作出指控,畢竟,她亦努力著在做著自己的工作,只是,就像你所說的,那一絲一抹的人情味,早早已流走了。這是步向現代的走向國際的必行一著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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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2. 時間效率是hk的特色. 你去到加拿大英國, 那種完美親切的服務態度, 你也未必受得了啊. 另外, 我也是超愛用零錢的, 我的話一定會上前幫她數一下or湊數. 都是hk人, 至少這一刻大家也在hk, 大家也在買東西, 我不會分他是那個地方來, 想幫就幫吧, 人是不需要也不應該分出身的吧.
    [版主回覆05/16/2011 14:02:00]我懂你說什麼,但...哎,做不做得到又是一件事了。如果,你剛目擊那位老太剛讓她孫子在海港中心的地上大便,你還能不能夠上前幫湊數?這也許是想太多亦假設太多,但當把大陸人tag成一個unit時,故事又不是這樣子說了呀。
    >>去到加拿大英國, 那種完美親切的服務態度
    嗯,就是去日本,那溫吞感也叫人不知如何是好。可是,我情願多等一會,也別想一大早見著關公般的麵包小姐啊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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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3. 早前我在惠x排隊付款, 隔前有一位老到灣晒腰又瘦小既婆婆提著一包HK$90多元大 size 裝白米, 她慢動作地從小小的銀包仔掏出全是10元面額的一舊紙幣, 收銀員快速地點算然後用毫無感情的聲音講"唔夠", 婆婆又再慢慢地從小銀包再次掏錢, 出來的也全是10元面額. 當時我心一酸, 好有沖動代她付款及幫她搬袋米回家, 原因一, 那婆婆灣晒腰了還提得起那袋米回家嗎? 二, 她好像窮得連一百元面額紙幣都沒有.她的兒女全跑到那裡去?
    [版主回覆05/16/2011 14:07:00]養兒未必能防老,所以我在文中說:人要種多少的恩才能有怎樣的果呢?
    >>好有沖動代她付款及幫她搬袋米回家
    那,做吧。唔...在我看了這麼多留言之後,在我冷靜了下來之後,在想:有沒有幫她,並不是有沒有同情心的証明。因為我們生活在一個有太多”可能”的社會,如果以我文中的說法,這些”可能”使我們都有著一顆長了繭的心。可是呢,有時,依著直覺來做事也是好的,與其想太多,不如相信直覺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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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4. 換轉果日係條十靚歲、染晒金毛o既死臭飛係度數銀仔,妳又會唔會想咁多野?
    [版主回覆05/16/2011 14:11:00]都會架,會諗個社會做乜會令到有手有腳有工作能力既人搞到咁。分別係個老婦冇工作能力啦嘛。或許坦白d講,我怕他朝君體也相同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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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5. 在我0黎講, 在香港我唔會插手, 我特別對阿婆有戎心, 由細到大, 時常在任何車輛入面見到阿婆用好多種方法攞位坐, 每次都強調自己係阿婆, 例:有次坐火車有個阿婆叫個10零歲女仔比一半位佢坐吓得架啦, 個女仔自然起身。又有次坐地鐵有個阿婆一入閘就沖係我前面, 好似老溤要讓位比佢, 我唔讓佢就係我前面擾攘。對唔住, 我係無呢方面嘅同情心。
    [版主回覆05/16/2011 14:18:00]我明我明,你既戒心我絕對明!社會上不少老人家持老賣老,利用別人對老人既同情心而打橫黎行甚至偷呃拐騙。我都唔係無諗過,或許上文既丫婆係日日黎美心一次,等可能後面有好似我d咁既人幫佢比錢。唏,不過算啦,就算佢呃到我都咪就呃到幾蚊姐,我比得起。可能,”老”係我既罩門啦,如果唔係就唔會因為個教車師父老而比人抽左水都唔知啦。
    我明白你,因為我係另一方面好無同情心--細路。如果前面有個細路pk,我而得加多腳踩上去;佢未跌低,我已經想click低佢;最好方圓百里唔好有細過十歲既人出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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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6. 哈~~細路0黎講我最怕果D成日叫到好似tamama衝擊波咁, 有D細路我行過之麻, 突然起手打我, 特別係印籍果D, 所以我行過都份外小心, 有次我快手回擊(香港細路,勁呢)。
    如果呢個買嘢事件發生係日本, 真係好快解決, 我諗妳都有留意日本無論咩店舖, 當人流多, 要比錢嘅時候, 其他員工一見到就即係放低手上工作幫手收錢, 每次見到都覺得好溫暖。
    [版主回覆05/18/2011 08:55:00]日本店員唔會比客人等得耐既,一見有人龍就全店總動員出馬收銀架啦!!咁先係服務態度黎架嘛。
    唔知點解細路好鐘意我,成日無啦啦對我笑...我每次都扮睇唔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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